“去岁今辰却到家,今年相望又天涯”出自宋朝诗人魏初的古诗作品《鹧鸪天·室人降日以此奉寄》第一二句,其古诗全文如下:
去岁今辰却到家,今年相望又天涯。
一春心事闲无处,两鬓秋霜细有华。
山接水,水明霞。满林残照见归鸦。
何时收拾田园了,儿女团圞夜煮茶。
【翻译】
去年妻子生日的时候自己还在家里,现在却在天涯与之相望。不能团聚,了一心的乡思,两鬓的秋霜,山与水相连接。水倒影着晚霞,看到归巢的乌鸦,想起他什么时候可以农耕回来。儿女团圆 一起品茶。
【鉴赏】
“去岁今辰却到家,今年相望又天涯。”未说“今年”,先忆“去岁”,这是因为去年的今天很快乐,也很难得——词人恰好赶在太太过生日的时候回到了家。何以知道它难得?因为此前此后若干年里的今天,词人都不在家。何以知道此前此后若干年里的今天,词人都不在家?因为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:今年相望“又”天涯。这个“又”字是要重读的,别看它只是个极普通的虚字,却已把“去岁”之前若干年里“今辰”的“天涯”“相望”都隐涵在内了。这叫做“加倍法”。本来,“去岁今辰到家”与“今年相望天涯”对举,哀乐参半,不过是一对一打平;但次句加了这个“又”字,就变成了“去岁今辰到家”和“历年相望天涯”的比较,会少离多,寡不敌众,词的基调由此一锤定音,愁苦而低沉了。极吃重的地方极不吃力地用了一个极寻常的字,可谓举重若轻!
“一春心事闲无处,两鬓秋霜细有华。 ”《鹧鸪天》调 &的格律和仄起而首句人韵的七言律诗很相近,因而填此调的词人往往把三、四两句写成对仗,本篇也是这样作的。这一联对仗,平易而洗炼,流利而浑成,很见功力。以上句第二字“春”对下句第三字“秋”,是错位对;但错得好,给人以错落有致的感觉。“事”与“霜”、“处”与“华”对得不工;但不工得好,太工反而显得雕凿伤气。如果我们把这两句改为“一身春雨轻无色,两鬓秋霜细有华”,工倒是工极了,却总嫌技巧窒息了性情,怎比得上原作的淳朴自然、落落大方?
又,这两句看似平列,其实却是因果关系:由于“一春”都在想“心事”,没有一刻空闲,所以“两鬓”已有些花白,像是点点“秋霜”。“心事”指什么?联系上下文来看,当是想家,想归隐田园,想安享家庭生活的天伦之乐。念兹在兹的亲情日日萦绕在心头,挥之不去,催人易老,鬓发哪能不斑白呢?当然,这毕竟不是深哀巨痛,还用不着“白发三千丈,缘愁似个长”般的夸张,因此他只老老实实地说“两鬓秋霜细有华”。但语气虽然平淡,却很耐读,好像低度的醇酒,人口并不浓烈,然而细斟缓酌,饮之既久,也一样醉人。
“山接水,水明霞。满林残照见归鸦。”上片四句全是叙事,过片乘着换头的机会,捎带着换了一副笔墨,就旅途景物略事点染,于是便有峰回路转之妙。山水相缪,馀霞成绮,落日把树林烧得通红……这迷人的景象值得为唐人李商隐诗下一转语:虽是近黄昏,夕阳无限好!然而大煞风景的是残照的逆光中竟影现出了点点“归鸦”!可见再迷人的景色在游子眼会成为思家情结的膨化剂。鸦而曰“归”,一“归”字大可玩味。“鸦”能“归”,人反而不能“归”,竟是人不如鸦了,岂不可怜可悯可哀可叹?需要说明的是,这种物与人之间的“反衬法”,在古诗词中早就层出不穷了。仅与本篇用意相似的例证,便可以随手举出许多。如《诗·王风·君子于役》:“日之夕矣,羊牛下来。”李白《菩萨蛮》词:“玉阶空伫立,宿鸟归飞急。”宋人贺铸《夜捣衣》词:“马上少年今健否?过瓜时见雁南归。”所谓“羊牛下来”、“宿鸟归飞”、“雁南归”云云,言外之意都是说“人未归来”。不过这些作品均属于“代言体”,是从思妇——也就是太太们wWw.7gushi.com的角度去说的。至于像本篇那样以游子的身分,用第一人称口吻直接抒发思归心绪的,则先前也有宋人蒋捷的《贺新郎·兵后寓吴》词:“望断乡关知何处?羡寒鸦、到着黄昏后,一点点、归杨柳。”因此,这里的“满林残照见归鸦”还算不得新发明。但它是在摹写旅途风光之际很自然地带出来的,不像前举各例之刻意;又与上文“山接水,水明霞”的恬适相反相成,共同营造了一段聊骋望以消忧、反触目而更愁的沉郁顿挫——仍有它独特的审美情趣。
“何时收拾田园了,儿女团圞夜煮茶?”上文已用鸦之“归”暗点了人之不得“归”,然而人虽一时不得“归”,心却在向往着那一天,于是便顺理成章地逗出了最后的这两句——也是全词最精彩、最高潮的两句。虽然“何时”能“归”还不确定,但只要有了这份心,“归”期也就不远了。魏先生是做官的人,官人自有官人的“归”法——多半应是封妻荫子、“衣锦荣归”;拿刮来的地皮大起宅院,广置田产;挟“浩荡”之“皇恩”吆五喝六,横行乡里。难得他魏先生是个好官、清官,志趣竟与别个官人迥然不同——他盼望的是过普通百姓的生活:白天亲自拾掇田园,晚上阖家围炉欢聚。自食其力,共乐天伦,仅此而已!平民意识,常人姿态,所以亲切动人,这是第一大好处。小令篇幅有限,不可能事无巨细,一一铺陈。高明的作者往往用最简洁的笔触去勾勒最典型的场景、最重要的情节、最关键的人物,并留下一些空白,让读者凭借自己的生活积累来补充。“儿女团圞夜煮茶”七字,正是这一创作法则的绝佳体现!只写“儿女团圞”,而为人父者、为人母者连同他们为人父母的乐趣,虽不言却已尽言了。读到此句,我们仿佛看见:当缀着星光的夜幔笼罩住四野的时辰,在魏先生的寒舍里,孩子们团团围在他身边,闹着嚷着要他讲故事;而魏太太则笑吟吟地陪坐在一旁作针线活儿;灶膛中燃烧着的松枝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,火舌舔着陶壶,壶嘴里喷出一缕缕茶香……不,壶嘴里喷出的不止是茶香,更有家的温暖与馨逸(如果你是安贫乐道的贤者,还可看到壶嘴里喷出了以清苦为甘甜的君子之尚)!东方的中国人说:“金窝银窝,不如自己家的草窝。”西方的英国人说:“East and west,Home is the best!”(东也好,西也好,还是家里最最好)民族不同,语言不同,文化背景也不同;但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此心此理可是不分国籍、世界“大同”的。一语传神,而能使人人心旌摇曳,这又是一大好处。
表达爱意的方法很多,因时而异,因人而异,并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模式。比较起来,中国古代的文化人似乎更喜欢含蓄。尽管闺房之私有甚于画眉者,但他们通常只悄悄说,不大肯形诸文字,于是,凡编入文集、向世人公开的“两地书”,每每不即不离地在题外盘旋。对此,太太们都习惯了。她们信奉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爱情教义,她们有足够的敏感从温婉中捕捉到火辣。故而笔者敢于断言:魏太太收到这首小词一定十分欣慰。要知道,她家魏先生的心思不在“何时开得公司了,靓女团圞夜桑拿”,而在“何时收拾田园了,儿女团圞夜煮茶”啊!他记着她的生日呢!念着她和孩子们呢!盼着早日回家团圆,永远不再和她分离呢。